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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覺得我又要搬家了。

 

醫生說我有廣場恐懼症,我認為對於一個被前男友跟蹤兩年的人來說,這叫正常反應。他被關起來的那天,我收拾所有東西逃離了那裡,我媽說可以回家住,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
現在的樣子。

 

新公寓位在州的另一端,租金便宜,也很容易叫到外賣,搬進公寓後,我離開公寓最遠的距離就是去收信。我是一名自由寫手,在家工作,不太穩定,但我還是從中找到維持生計
的方法。

 

這間公寓乍看之下還不錯,沒有裂縫,也沒有會漏風的地方。瓦斯爐運作正常,冰箱的溫度也夠冷,甚至連燈泡都完全不需要更換。這棟建築的住戶偶爾會有較大的聲響,但也不
至於大到無法忍受,維護人員也盡責地讓這個地方維持舒適。

 

鄰居大致上來說也都很正常,雖然我也只跟一位住戶交談過,這個老太太是這棟建築的元老住戶,是個寡婦,養了一隻醜醜胖胖的貓,我搬進來那天,她請我吃了一些巧克力碎片
餅乾,比我媽做的還好吃。雖然我自始至終都未請她進來坐坐,但她也不以為忤,還是很友善。有時候她也會幫我把信帶過來,我想對於需要重新開始人生的我來說,這個環境是
再好不過了。

 

一開始,我以為是暴雨時窗戶未關所導致的,進到房間時,床旁邊的牆壁上在滴水,我不記得有讓窗戶開著,但在這裡我一直很放鬆,腦袋都有點遲鈍了,所以我只是把窗戶關上
,然後把牆壁擦乾,告訴自己以後要小心一點。

 

接著,我意識到牆壁上的水也太多了,不像是從上面的公寓漏水下來的水量,比較像是冷飲瓶子上凝結的水滴,牆上會長出水滴後匯流而下,我有向房東抱怨過,但不出所料,他
只說這棟建築物有時候會這樣,然後就把我打發掉了,真是個混蛋。

 

大概在第5次的時候,有些水滴滴到了我嘴巴裡,當時這面牆變得更濕了,我正在擦拭,結果有些水滴就彈飛到嘴巴裡,我嗆咳了一陣子,那些水滴嚐起來像...汗。

 

完完全全就是汗的味道。

 

雖然覺得很噁心,但心裡又合理化地解釋說,這股鹹味是牆上的油漆混合水滴造成的,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,只不過我家有面會...流汗的牆。

 

之後就是我撞到頭的那天,我被地墊絆倒,額頭撞到壁櫥,我從冷凍庫拿了個冰袋回到房間,決定躺在床上一整天,不去理會工作。

 

躺下時,冰袋從我指間滑落,掉到牆邊。

 

然後,我就聽到建築物嘆了口氣。

 

那聲嘆息聽起來是徹底鬆了一口氣的嘆息,就像從高溫炎熱的室外,走進有開冷氣空調的家中那樣。

 

我叫了一聲,立刻抓起冰袋,想著自己是不是腦震盪了。牆壁依然沈默,我慢慢的移動冰袋,越過床面,將它抵在牆上。

 

當冰袋放上去的那瞬間,牆動了起來,整個放鬆了下來,就像我們垂下肩膀那樣。

 

我渾身發抖,想要尖叫大哭,但最終我只是躺了下來,假裝在做夢。

 

隔天早上,我第一次離開我的公寓,去拜訪那位老太太家。

 

那隻醜貓堅持在我懷裡蜷伏著,老太太為我端上了一杯牛奶跟一些餅乾。一開始我們只是寒暄一些普通的事,像是工作啦、天氣狀況、還有她的健康狀況等等,然後我就切入正題

 

「那個,昨天晚上我家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,這棟建築物的牆壁,以前有...嘆氣過嗎?
 

就是說,發出像嘆氣一樣的聲音?」我覺得自己像個蠢貨。

 

老太太驚訝地抬起她渾濁的雙眼,然後露出大大的微笑,『所以妳也發現了啊,從建築物落成以來就這樣了,已經很久了,親愛的,很久了。』

 

我快速的眨眨眼,「太太,我聽不太懂妳想表達的意思。」

 

那隻貓從我腳上跳下去,跑進房間,老太太看著他跑進去,然後嘆了口氣,聲音跟牆發出來的幾乎一模一樣。『親愛的,這個地方很特別,你聽我說,最初的房東跟惡魔達成了一
個協議。』

 

「跟惡魔達成協議?」或許,跟一個痴呆到把我和她孫子搞混的人請教問題不太明智。

 

她點點頭,看起來心滿意足。『沒錯!為了籌到能蓋這棟建築的錢。但這不是什麼壞事,這個地方只跟房東有協議而已。他不會進到這棟建築物的,你可以試著打給他看看,你就
會知道了。但我想,這個地方有些“怪癖”,不過只要善待它,就會得到回報。住你家右邊的鄰居每次都把暖氣溫度調很高,讓房間變得很熱,我以我爸的墳墓發誓,他們很快就
會有報應的!』

 

我回到公寓時總覺得非常不舒服。

 

我必須要知道真相為何。


我養成了一個習慣,每天晚上我都會從冷凍庫拿出幾瓶冷凍水、幾個冰袋,然後把它們緊貼著牆壁,流汗的狀況改善很多,但嘆息聲還是讓我有點不安。

 

不過可以肯定的是,這個建築物開始給我回報了。我打算煮晚餐的時候,就會發現烤箱已經預熱好了,信箱裡會有一些折價券,地毯永遠一塵不染,大概就是這類的小事。甚至有
一次,我離開房間去拿一罐水,回來的時候,我的筆電已經開好機,插上電源,寫作軟體也開好了,讓我隨時可以開始工作。

 

這棟建築物確實是在照顧我。

 

而且用不只一種方法在照顧我。

 

我前男友被釋放時我媽就打給我了,顯然只要在監獄裡表現良好的話,就可以提前出獄,然後做些社區服務就可以了。

 

我立刻衝進廁所開始嘔吐,當我把胃酸都吐完後抬頭一看,洗手台上放著制酸劑跟一條涼的毛巾。

 

「謝謝你。」我沙啞地說道,然後把毛巾圍繞在我的脖子上,吞下制酸劑來舒緩胃部的不適。「我...我希望接下來這個要求不會太超過,但...我真的很害怕,我很怕他會來找我
。」

 

建築物發出了一聲呻吟,一聲悲傷的呻吟,就好像它在同情我一樣。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,但我還是繼續說道,「只要不要讓他進到建築物就好了,拜託你,我知道門已經上鎖
了,但是拜託,求求你,確保他離我遠遠的。」

 

我聽到門鎖上還有門鏈栓上的聲音,接著是烤箱開始預熱,冰箱裡的某個東西掉了出來。我走出去查看,發現老太太給我的那包餅乾麵團正躺在地上。

 

我烤了一些餅乾來吃,然後縮在沙發上,裹著毯子看電視,我沒有訂閱任何頻道,但這棟建築物顯然根本不在乎這點,我看了整晚的垃圾節目,然後安然入睡。

 

正好是一週後,我前任找上門來,我聽到他在窗外唱著歌,嚇的我心跳停了一下,偷偷的看了窗外一眼,看到他從停車場走來,他是怎麼知道的?是怎麼知道的?

 

窗戶猛地關上,然後建築物開始像生氣的狗那樣...低吼。

 

不過我還是可以聽到他的叫聲。

 

『寶貝,我因為表現良好出獄啦!我是個全新的人了!讓我進去談談,我保證,我會讓你過得更好。』

 

建築物再次發出低吼,然後我清楚聽到它開口說話。

 

“上床去,我來應付他。”

 

它不需要重複第二次,我就躲到床上縮在毯子下面,像個孩子一樣,但覺得安心,他進不來的,他進不來的。

 

我聽到離我房間最近的玻璃門撞碎的聲音。

 

然後聽到他開始尖叫。

 

一直尖叫。

 

一直尖叫。

 

隔天早上,警察來拜訪我。

 

根據他們的說法,我前男友喝醉了,撞碎玻璃門,然後往前跌倒,被門框上的玻璃碎片劃破喉嚨,我還可以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,我跟警察說當時我已經吃安眠藥睡了,完全沒有
聽到他的聲音。

 

『感謝妳的協助。』說完後他們就離開了。

 

我坐在客廳裡,喝著一杯早就為我準備好的茶。

 

跟蹤我的人死了,我照顧了這棟建築物,它也回頭來照顧我。

 

而現在,你應該很疑惑為何開頭要說正在考慮搬家這件事。

 

昨晚建築物又再次發出低吼,然後,隔壁那個一直把暖氣溫度調很高的鄰居一家開始尖叫。

 

我還在考慮,畢竟要是每次有人對建築物不敬,我都要被尖叫聲吵醒的話也是有點煩。不過或許只要等事情結束就好了,有些人就是該學點教訓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(完)

 

 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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