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由我翻譯自Reddit的Nosleep

原文網址:The Divorce Papers 

  

  我已經在幾個星期前戒掉我的咖啡癮。那已經是一種和同事間的默契,一個用來話家常以及離開辦公室幾分鐘的藉口。這類的「需要修復一下」的笑話總是伴隨著他人理解的笑。在星期二早上十點,能沉溺在一種被大眾所接受的成癮症狀裡,真是一種怪異的安慰。但是不久後,我的公司被重組了,而我被某個他媽的21歲實習生所取代,一個本地大學的毛頭小子。

 

  過一陣子後,我一邊坐在我的老位置上,小心翼翼地喝著咖啡;一邊在分類廣告網站上搜尋著工作和寫求職信,不過每嚐一口咖啡,苦澀的感覺就越明顯。畢竟當你失業時,你實在不該喝著一杯五美金的拿鐵。

 

  我剛親手遞送一份履歷給本地的出版公司。我計畫要應徵其中一個人事主管,結果我被叫去預先面試。對方看起來對我的經歷印象深刻,並承諾在那天稍後會通知我,並確定一個正式會談的時間。我真是樂瘋了─當我步出旋轉門時,我真的振奮地在空中揮了揮拳頭。當我要走路去公車站牌時,我注意到我的咖啡老位置被占據了,「靠」,我心中想著。現在喝啤酒太早了─我要來杯美式咖啡慶祝慶祝。

  排隊的隊伍大約排了八個人。我知道那種沒有同事可以一起聊天時,排隊的感覺有多漫長。我開始環顧四周,觀察那些大多正駝背在使用著筆電的顧客,他們的電線像蛇一樣蜿蜒環繞在厚墊椅子旁,連接到少數可用的插座。

 

  我特別注意到一個男人。即使有段距離,我還是可以看見他無神又腫脹的眼睛,他沒有哭卻感覺眼淚已爬滿整個臉龐。看到他讓我整個心情都down了下來。於是我看向別處,專心欣賞咖啡女侍,一個有著漂亮複雜髮髻的女孩。當咖啡店員真是埋沒了她,我認為她比較像是一個有潛力的女演員。

 

  當我不小心聽到有人說「克雷格?」的時候,我前面只剩下兩個人。我看了一下,看到一個蓄鬍,打扮時髦的人正跟我先前注意到的那個落寞的傢伙在講話。

 

  「嗯,我是克雷格。克雷格‧班尼斯特。你是...?」

 

  「我是快遞,先生。這些是你的離婚協議書。」他接著就離開了。

 

  突然間,我前面的隊伍都消失了。我拖著腳步走到咖啡女侍前,有點漫不經心地告訴她我要點的東西。我一定是繼續盯著克雷格看,因為當她找錢給我時,她悄悄地說:「真令人難過啊!他以前幾乎每天和他的太太一起來這裡,都在一起看報紙的。突然間他開始自己一個人來,我想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了。」

 

  她以前一定也不小心偷聽到這件事,畢竟這是一家小咖啡店。

 

  當我在等著我的中杯美式咖啡時,我發現我無法將目光移開克雷格。有關他的一些事...

 

  他的目光攫住了我,頃刻間因認出什麼而張大,然後因為迷惑而縮小。

 

  「七分滿中杯美式咖啡,祝您有個愉快的一天!」

 

  我抓了我的咖啡,然後看見克雷格謹慎地向我招手,要我過去。我用同樣小心的態度向他走去,我感覺到我身上每個寒毛都豎了起來。

 

  他緩慢地搖著頭,臉上有著難以置信的淺笑,「這聽起來有點瘋狂,但是我昨晚夢到你了。我曾在哪裡認識你嗎?」

  

  我瞬間明白了何謂寒意直上脊椎的那種陳腔濫調,我可以感覺到它一路直達我的腦門。「我想沒有吧...」他搖著頭,彷彿混雜了理性以外的東西。他停頓了一下,欲言又止,仍然搖著頭。「也許我真的瘋了,但是你應該避免經過艾佛瑞特街2號路口。」

 

  我真的不太記得怎麼離開的,我很肯定我看起來相當魯莽。當我到達艾佛瑞特街3號口時,我開始走得比較慢。我的公車站牌在艾佛瑞特街2號口,就在對面。迷信征服了我,我轉身從3號口穿過。我注意到一個穿著新潮的年輕男人─應該小於21歲─他站在2號口的十字路口,正講著手機。當我步下3號口的人行道邊緣時,我持續地看著他─就像我對克雷格一樣,他吸引了我的視線。

 

  就是那時候,我聽到了刺耳的輪胎聲。

 

  當公車的後輪觸地時,它一路從十字路口侧滑過去。在一道閃亮、病態般美麗的猩紅血液飛濺於空中後,一截嚴重受傷的手臂躺在人行道上,然後人們開始尖叫。

 

  那將會是發生在我身上─如果不是有克雷格的話。

 

  我花了接下來的兩個星期,不停地夢著那天所發生的事,每一幕都栩栩如生。我終於懂了克雷格的眼神,那時他想警示我,他所預先看到的景象。他已經知道我那天會怎樣。我晚上大約都睡兩小時,都是胡思亂想到筋疲力盡才睡著。我無法忍受一遍又一遍地看到那樣的慘劇,心裡明白若不是我停下來買了那杯咖啡,當時就會是我的身體在十字路口被撕裂。

 

  最後終於有一晚,我在迷迷糊糊間,夢到了別的東西。我夢到了克雷格。

 

  我看到他清楚地出現在一個寒冷、白色且無菌的醫療診間。他穿著醫院的袍子,臉上同樣是那蘊含痛苦的表情,就是在致命的那天,吸引我在咖啡館注意到他的樣子。有個聲音正在對克雷格講話,但是我不知道聲音的來源在何處。我只能看到克雷格。

 

  「第三期的大腸癌...末期...大概只能再幾個月...」

 

  克雷格的眼睛蓄滿淚水,然後我就醒了。

 

  隔天早上,我知道我必須找到克雷格。他曾救了我的命,所以很明顯地我有義務要救他。我從不相信任何巫術、神秘的事件,但是我感覺克雷格和我有種奇異的、廣泛的連繫。我欠他一條命。

 

  我走進我第一次遇到他的咖啡館,我的眼睛直接瞟向他─他就坐在我上次看到他的同張厚墊椅子上。當我接近他時,他注意到我的視線,然後他的眼睛因為認出我而睜大,再次震驚了一下。他的嘴巴張開彷彿要說話,但是他沒有吭聲。

 

  「克雷格,盡早去看看醫生吧!我認為你有可能得了大腸癌。」

 

  我注意到有些顧客轉過來看我們這邊。也許我應該更謹慎一點。

 

  他透過細小的眼睛瞪著我,無視我的凝視,折了報紙,然後站起來離開。他低著頭緩緩地走向門口,像是走在一塊獨木板上。我剛剛到底是救了他的命,還是判了他的死刑?

 

  我不確定我是否會再看到克雷格。

 

  幾個星期過去了,我也不再作夢了。我沒有再夢到克雷格,或是那個穿著新潮的男人穿越艾佛瑞特街2號口。我的生活開始恢復正常。我甚至對出版工作上手了,這比我之前被炒魷魚的工作還多出更多薪水。我有很多事情要忙,而我和克雷格間的奇怪聯繫逐漸淡化了。

 

  有天晚上,在和我的新同事在星期五晚上飲酒作樂後,我有了個生動的夢境。然而,這一次並不是克雷格或是在十字路口的那個男人。這次是一個女人,可能五十幾歲,穿著無可挑剔。她的頭髮光潔整齊,她的妝容看起來舒服親切。我可以看得出她很漂亮,而且保養得宜─即便她皮膚上的每個紋路清晰可見。我注意到她背後有一整面的白色馬克杯牆,完全按照手把的方向完美地排列。她轉向我,並且謹慎地微笑;直到剎那間,她的眼睛一瞇,她以一種不敢置信的態度,快速地搖頭。

 

  瞬間─就像那個在十字路口的,穿著新潮的男人一樣─她化為四濺的鮮血,一如充斥在空氣中的尖叫聲。

 

  我做過這個夢幾次,它又再次將我的睡眠切碎成零碎的數個小時─就像親眼目睹巴士意外後一樣。我無法忍受每次入睡後,看到她漂亮的臉孔一次次地化為血水。

 

  我比以前更需要咖啡來度過我的日子。

 

  我那時早該知道的。我應該要找一家新的咖啡館。但是舊習難改,我發現我在那個星期二早上九點半,正漫步往那家咖啡館走去。之前那個可愛的咖啡女侍正在工作,她的頭髮梳成一個完美的髮髻。她微笑地歡迎我,我排在約六個人的隊伍後。

 

  如同有自我意識一樣,我的眼睛對上了克雷格的眼睛。這一次,它們因認得我而張大,並且帶著愉快的驚喜。當他向我揮手時,我離開了隊伍向他走去。

 

  「第一期─我才剛完成手術。清除癌細胞了─醫生說我們正好抓對了時間解決它。」

 

  我很確定我有說了些什麼,但是我記不得了。我所記得的是,克雷格的眼睛又因為看到在我身後的某樣東西而張大。它們接著瞇了起來,再也沒有看向我,而是固定在我身後的某樣、或某人身上。他說:「你應該馬上離開這裡,孩子。相信我。」

.

  我已經學會要相信克雷格的直覺。當我轉身要離開時,同樣的顫慄感沖刷過我的脊椎,直衝頭皮,我的每個寒毛都直豎著。就是那時我看見了她。

 

  我對上了她的眼睛。「女士!女士!」我大叫著。她露出了我所熟悉的親切微笑。無懈可擊的穿著,毫無凌亂的髮絲。

 

  當槍聲響起時,我的耳朵轟隆作響。我環顧四周,那令人作嘔的鮮紅血液,慢慢地從排列整齊的白色馬克杯低落,同時空氣中尖叫聲此起彼落。

 

 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,腦中無數片段飛掠,思緒雜亂無章,直到我看到克雷格才冷靜下來。他的眼睛帶著理解地大張著,眼中有著愉悅的滿足,他眨也未眨地往前直視。

 

  「不,我不會簽那份離婚協議書的。」

 

 

(完)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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